第71章 里应外合-《我在诏狱看大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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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斗彩牡丹纹杯不说,似乎是入宫的时候造册出了问题,尚宫局里找不到这套瓷器的记录。

    关键是那只红色釉下彩龙纹瓷壶,据说这套瓷器,连瓷壶带瓷杯一共八件,是陛下去年为了庆贺皇长子出生,特意命人烧制的,全天下应该只有一套才对。

    但是刚才怀恩公公却拿来两个一模一样的龙纹壶让他来辨认。

    要说“一模一样”也不对,这两个壶虽然都是出自小袁的手笔,但是一个光彩四溢,釉色流转的那叫一个漂亮精彩。连带上头红色的小龙都显得神气活现,仿佛下一刻要从壶身上飞出来似得。

    另外一个则表现的平平无奇,甚至有些呆板,带着几丝匠气。

    让张太监感到惶恐的是,这两个宛若孪生的瓷壶,其中那个更出彩的,下面的款识居然被人磨掉了。

    这后面意味着什么,他这个几乎在御窑厂里干了一辈子的督造太监实在是太明白了——这个壶很有可能流落到宫外了。

    为了防止被人认出这是御用之物,所以特地抹去了标志。

    款识可以磨去,却无法否认这确实是皇家专属之物。

    毕竟五爪金龙的图案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使用,哪怕是亲王也只能使用四爪的蟒纹而已。

    至于普通民间的民窑,在使用龙纹的时候,则压根不会露出龙爪。而是以水纹或者云纹掩盖掉大部分龙爪的存在,只留下一鳞半爪,以用来避讳皇家威严。

    “张公公,你来说说,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?”

    朱见深面色不虞,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股寒气。

    昨晚上,那个被他派去保护小郎舅的家伙从江西匆匆回了宫,同行的还有北镇抚司小旗高会。

    在看到高会带来的,邱巡按递上的奏折后,朱见深感到既可笑又可悲。

    皇家御器厂居然被人惦记上了,惦记它的人,居然还可能是自己的“亲人”。

    大明的皇亲国戚啊……居然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么?

    “陛下,御器厂在烧制贡瓷的时候,为了保证质量,不会只烧制一批。而是多次烧制,最后只将最好的那一套进贡进宫。剩下的,则会就地砸碎掩埋,以防止御用之物流入民间。”

    张公公说道。

    “那这两套如何解释?”

    朱见深冷着脸问道,“这个龙纹壶,甚至比进贡的那套更加惊艳。”

    “这一套……应该是‘窑变’之物。不将它作为贡品上缴,是奴才和本任的督陶官何郎中定下的规矩。”

    接着,张公公将为何不上供“窑变”瓷器的原因,以及三年前他与何郎中的约定,原原本本地对着皇帝叙述了出来。

    以表示这番举动完全是为了体恤窑工,并不是故意冒犯天子,以次充好。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……这何郎中真是个好官啊。”

    朱见深两年前刚继位,并不知道御窑厂还有这样一位人才。如今听张公公向他一一说明,不由得感服起这位小小郎中的一番爱民如子之心了。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这种‘窑变’之物,应该封存在仓库中。又怎么会流到京都呢?”

    并且,流到了正赶往封地的崇王的随行物品中。

    要说这崇王,自从六月底离开京城,满打满算已经走了将近七天了。

    根据东厂探子的回报,浩浩荡荡的车队启程了那么久,居然只走到怀柔县,甚至都没出京郊……

    据说这是周太后吩咐的,她说小王爷身子单薄,白天马车里太热,王爷受不住,不准行车。要等太阳下山,天气凉快了,车队才准行走。

    但是车队行走后不久,又要停下休息,因为王爷嫌弃马车颠簸,夜里无法入睡……所以一天下来,车队差不多只走两三个时辰,难怪到现在都没离开京畿。

    也幸亏如此,“那个人”只用了一个晚上,就将车队里的东西“顺”了些回来。

    朱见深的这个问题,张公公和陈公公自然都无法回答,只能匍匐在地。

    “还有这个斗彩碗。整个昭德宫里,怕是都找不出如此精彩绝伦的瓷碗,居然被宁清宫的小宫女用来乞巧晒水用……母后的宫人,气派就是大。”

    他拿起这种雕工细巧的水碗,啧啧称奇。

    前几天还在同万侍长商量,说想模仿宋人的《子母鸡图》烧制一套鸡缸杯。万侍长还担心凭御器厂现在的水平,无法做的纤毫毕现,复原出图画本身的神采来。

    现在看到这只斗彩牡丹碗,小皇帝觉得万侍长应该是多虑了。

    听到皇帝这一番话,宫正陈太监已经害怕得不能自已。

    按说御器厂所有的贡瓷入宫之际,都会在尚宫局造册登记,然后再根据份例送到各个宫中使用的。

    这个斗彩瓷碗明明是御器厂之物,也被分到周太后的宁清宫中,尚宫局却找不出它入宫的记录,让他实在百口莫辩。

    想了半天,陈公公终于找到了能为自己脱罪的托词。

    “陛下,御窑厂除了为大内烧制瓷器,也要为各王府,皇亲们烧瓷。如果是王府,或者外头呈进奉的话,那尚宫局没有记录也是正常的。”

    除此之外,他实在是无法解释,为什么这个没有登记在册的瓷器,会出现在宁清宫中了。

    “王府,皇亲……有道理。”

    朱见深淡淡一笑,“比如说——国舅爷之类的,对不对?毕竟朕的小郎舅,也很喜欢往昭德宫里给他姐姐送东西。”

    虽然都是什么竹蜻蜓,泥娃娃,美人风筝,江南竹器之类的骗小孩的玩意,但是架不住万侍长和阿直喜欢啊。

    至于自己的母亲,喜欢什么东西,他做儿子的岂会不知道。

    金银饰品,苏杨丝绸,还有就是陶瓷玉器……

    “都是国舅爷,送个礼都能差那么多。”

    朱见深缓缓地站了起来,走到文华殿外头。

    已经到了要用晚膳的时间,星星虽然还没有出来,不过一轮清瘦的月亮已经渐渐地爬上了紫禁城金色的琉璃瓦上。

    “今儿是七夕节,牛郎织女难得一聚,是个夫妻团圆的好日子。”

    朱见深眯起眼睛,试图在天空中寻找银河。

    不过时间尚早,天色还没彻底暗下来,那道乳白色的天河,暂时还看不到踪迹。

    “一会儿朕要去昭德宫陪万侍长过节乞巧。怀恩伴伴……”

    “奴才在。”

    怀恩走上前来。

    “去,给袁指挥使下个驾帖。让锦衣卫们去庆云伯府上,把朕的娘舅带到诏狱去。这天太热了,全京师都没有比诏狱更加凉快的地方了。让他去享受享受。”

    “那娘娘那边……”

    怀恩小心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母后这段时间心情都不好。难得过节,就不要打扰她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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